「走!讓我一個人靜一靜!」躺在床上,藍若遙忍著痛楚哭喊著。
她怎麼也想不到,自己提議的賽馬居然讓她骨折了!就算平常的她再冷若冰霜也難以接受這突來的意外啊!
然而,門卻還是被打開了,走進來的是一臉慍怒的許偉。
「你進來做什麼?我不是不准你們任何人進來嗎?」她冷然低喊,冰冷的眸子轉為了羞怒。「你是來看我出醜的吧?」
「你胡說什麼?」許偉不客氣地將飯菜端到她床上的小方桌上。「我只是不想讓你餓死!」
她苦笑著冷哼。「我餓死不倒好?我這是惡有惡報,不需要你的同情。」
「我並不想管你,更不想同情你,」他一點也不保留地直說。「只是他們很關心你,所以硬要我來替你送飯,我才勉強來看看你的。」
「他們會關心我?我看,他們關心的應該是:藍莊還能派誰出賽呵!」
聞言,許偉的心裡突湧起一股怒意,他一把抓起若遙的手腕。「大家都這麼關心你的傷勢,你怎麼可以懷疑我們的心意,你可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!從你受傷開始,大家不僅要為你擔心,也要替藍莊的未來擔心,尤其是思淇,她一直好自責好自責,你卻在這裡指責別人!」
「你--」她頓時語塞。
「你說的對,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,你是惡有惡報、自食其果,怨不得人!」他用力地甩開了她的手。
藍若遙見他一臉怒氣地望著她,冰冷的心也猶如決堤似的失去了防線,一顆顆淚珠如斷線珍珠般掉了下來。
「阿偉,我也不想這樣的,只是--只是當我見你為了思淇而對我冷淡,甚至在我和她比賽時,你對她的關心顯然比對我的還多時,我就好恨她,也好想讓她在馬術上輸得徹底,好證明自己還有許許多多的地方可以贏過她,甚至還自作聰明地以為這麼做,你會對我刮目相看,但是--」她頓了頓,咬了咬下唇。「真真正正的輸家,卻是--卻是我!」
見她哭得像淚人兒似的,以往的信心和冷漠全被淚水沖淡了,不禁教許偉為之憐惜、震動。
許久,他才放緩了語氣說:「別太自責了,是我說話太沖了,這並非完全是你的錯,或許,我也有錯。」
呃?他這是安慰嗎?他的話語直直撞入了若遙的心坎,適時地給了她一絲溫暖。
「你不怪我嗎?」她抹去眼淚,滿心期待地問著他。
思忖片刻,他淡然地轉身。「這個問題,恐怕不是我能回答你的,或許,你該問問思淇才對。」
說完,他轉身就要離去,忽地,若遙的聲音卻自他的身後清晰響起──
「請替我把思淇叫來,我有些話想對她說。」
許偉怔忡了一會兒,背對著她冷然道:「替你叫她可以,但可別是為了傷害她,否則,我不會原諒你!」說完,便繼續走出了房門,留下若遙揪著一顆失落的心--
「進來吧!」
一聽許偉的轉達,藍思淇立即來到了若遙的房外,她敲了敲門,隨即在聽了若遙的聲音後,便開門往房裡走去。
一進房裡,只見若遙正拄著枴杖,坐到沙發上。「我就知道會是你。」她的口氣依然冷淡。
「若遙堂姊,聽阿偉說,你有事找我?你--」藍思淇憐惜地看了看她腳上厚厚的石膏,才又小心地問:「你的傷還好嗎?」
沉默了一會兒,藍若遙並不正面回答,只冷然地看了她一眼。「我今天找你,並不是為了談我的傷勢,而是為了世紀杯馬術錦標賽一事。」
「世紀杯馬術錦標賽?」藍思淇疑惑地重複著。
「沒錯!」若遙點頭。「世紀杯就快到了,依我這傷勢看來,想要在兩個月裡完全康復,恐怕是不可能的了,所以──」吸了一口氣後,她清晰有力地說道:「我要你替我參加這屆的世紀杯馬術錦標賽!」
「你--你要我代替你參加世紀杯?」思淇驚喊了聲。
「我知道,你一直很希望能代表藍莊出賽,這將是你最好的機會!」
思淇雖顯得有些意外的喜悅,卻在下一瞬間,一絲擔憂狠狠地襲上了她的心頭,她猛地搖撼著頭。「不!不行!我--我的馬術怎能和你相比,你的馬術是如此的精湛,而我,卻怎麼也抓不到訣竅,根本無法代替你去--」
她話聲未歇,若遙已一臉肅然地看著她。「你之所以抓不到訣竅,那只是因為你從未受過正式馬術訓練,只要你在這剩下的幾天裡密集練習,再加上你的天資,自然抓得住馬術其中的訣竅啊!」
沉默了片刻,她仍說出了心裡的顧忌。「但是,這次世紀杯的成敗關係著藍莊能否繼續主辦的大前提,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,而將父親辛苦得來的主辦權賣給了別人呀!」
「若你不出賽,藍莊就只能自動棄賽了!你希望這樣嗎?」若遙斂色問。
「這--」她是躍躍欲試的,但因為自己的私心而賭上藍莊的未來,更是她所不願的。一時之間,她感到有些彷徨了。
掙扎了許久,若遙這才認真地看著她。「思淇,現在只有你能替我出席這場馬賽了,因為,我相信你一定能夠辦得到,為藍莊揚眉吐氣!」
「你相信我?」難得聽見若遙對她的讚許,思淇不由得有些驚詫和欣慰。
「沒錯!」若遙誠心而篤定地說。「因為你不是別人,你是藍雲浩的女兒、唯一的傳人,就算他從未正式訓練過你賽馬,但是,你的身上有著與生俱來的熱忱,一種強烈而自然的熱忱。老實說,這股熱忱,恐怕連我這身為你堂姊的人也自歎弗如!」
這可是思淇第一次聽見若遙對她正面的肯定啊!堂姊說的沒錯!她不是別人,而是藍雲浩的親生女兒呀!她絕對有著父親所傳承給她的對馬術的熱忱和資質!
思忖片刻,思淇堅定地點著頭。「若遙堂姊,我不想讓父親失望,這屆的世紀杯馬術錦標賽,請你放心地讓我代替你出賽!」
聞言,若遙不由得在心裡暗自吁了一口氣。
「思淇!」
經過李管家通報,宋士澈一走到客廳,果然看見藍思淇就端坐在沙發上,直到他的出現,她才從容地站起,走向了他。
「我--」頓了一會兒,她強掩著因見到他的羞澀和不安,力持語氣平穩地說:「我是來謝謝你,上次你奮不顧身救了我。」
他上次不僅救了她,就連她的心也同時在當時當刻,淪陷在他的義勇和溫柔之下。不可否認,她發現自己的心思似乎已被他掏了去--只是,一想起他是個魔鬼,是宋家馬場的主人,更是一個曾經和他們藍莊處處作對的人,她的心就會繼續在自己的心湖中沉浮、彷徨,尋找足以解脫的方法,好掙脫出對他的悸動。
她知道,她不能再淪陷了,應該趁著自己尚未深陷其中時,趁早斬斷對他的心意。但是,她能嗎?
「只是這樣?」他顯得有些失落。
思淇低下眼簾。「其實,我--我還有一件事,必須拜託你,雖然我知道這個請求必然冒昧,但現在,我唯一想到能幫我的人,就只有--」頓了頓,她咬著唇,才清晰有力地道:「只有你能幫我了。」
唯一能幫她的就是他!
聞言,他先是一怔,旋即替她感到擔憂地問:「說吧!有什麼事只有我能幫你呢?」
她吸了一口氣,才鼓足了勇氣開口說道:「我即將代表藍莊出席世紀杯,所以--我希望你能指導我馬術。」
他早聽李管家提起過,藍若遙因上次的賽馬意外而摔斷了右腿,直到現在都還打著石膏,恐怕無法如期康復出賽。果然,現在唯一能代表出賽的,就唯有藍思淇了!
只是,一旦她出賽了,那麼這屆的世紀杯馬術錦標賽的戰況和結果,將一定出現極大的變化!因為,她雖未出席過任何正武的馬術錦標賽,但她比任何人都還來得有資質,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分,只是沒有人知道,這未經琢磨的資質,究竟能發揮幾分?還有,她那股對馬術的熱忱,究竟能不能支撐著她咬牙走下去呢?這一切的一切,都有著極大的變量。
「你天資雖好,卻沒有任何的實戰經驗,也沒有接受過正武的訓練,短時間之內恐怕無法發揮你的實力。」他淡然說。
「這不用你替我擔心!」她握緊雙拳、咬著牙說。
「你真要我指導你的馬術?」宋士澈認真地問,也仔細地凝視著她。「難道你忘了,我可是宋家馬場的主人,我或許會隨便教你,或是洞悉你馬術上的優缺點,好讓你無法發揮實力,甚至攻擊你的弱點,就是為了讓你輸了這場戰役,好得以搶走世紀杯的主辦權!」
「不,你不會的。」藍思淇堅定地深信著。然後抬起一雙期盼的美目,緊緊地看著他。「我所剩的時間實在不多了,或許你覺得這個要求實在太荒謬了,居然來請求一個敵對的對手來當我的教練,而且是如此重要的比賽!但是我知道,唯一一個瞭解我的實力和潛能的人,不是爺爺,也不是若遙,而是--你!」
她篤定的語氣令宋士澈自己也不由得震動,甚至有著深深的--感動。
久久,他抬起了一雙同樣堅定的眼神。「明天一早,我會到你藍莊旁的練習場蹭馬,希望會在那裡遇見你!」
隔天一早,藍思淇騎著「白雲」來到了練習場時,宋士澈果然也已來到了這兒了。
他身著亮眼而帥氣的騎馬裝,紅色細格紋的外套再加上黑色合身的馬褲、皮靴,將他那挺拔頎長的身形襯托得英氣十足,猶如一個英俊的騎馬天將般出現在她的眼前,也掀起她心湖上的朵朵漣漪。
而她,也是身著騎馬裝,紅色的外套和淺褐色的合身馬褲、黑色馬靴,穿在她的身上實在是無懈可擊。這個發現,不禁令宋士澈看得入神了。
回過神後,他翻身下馬,走向了坐在馬背上的她,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替她調整著她的馬韁,然後肅穆地道:「騎坐在於重心的穩定,腳是輔助,手是指揮,我們雖然時間不多,但一切仍必須從基本練起,你先駕馬慢步、快步和跑步一圈讓我看看。」
思淇先是一怔,但她也明白基本動作的重要,於是點個頭,便喊了「駕!」的一聲,騎著「白雲」往前而去。
宋士澈面無表情、雙手環胸靜立一旁,唯有視線追逐著她的一舉一動。
「很好!你的基本控馬已經非常好了。」
「接著走直線、圓圈和角度路線來!」
「很好!急轉到這來!」
「疾馳到那兒--不對!你馬匹的步伐沒有掌控好!再來一次!」
就這樣,他在一旁毫無鬆懈地觀察著、糾正著,對她每一個動作盡收眼底,就連小小的細節,也全然在他的注視之下。
一分一秒的過去了,然而陽光下的藍思淇卻依然強提精神練習著,那專注的神情,在她的嬌容上閃著眩目的光彩,美麗而耀眼奪目。
不可否認,他愛看她這般朝氣煥發、靈秀甜美的容顏,就這麼不知不覺地,他的視線竟被她的一舉一動、一顰一笑所牽引住了。
他走上前觀察著留在沙地上一串串的馬蹄印,片刻,才讚賞地點著頭。「你不愧是藍雲浩的女兒,領悟力很高,天分也很好,看樣子,你可以直接在跳躍項目裡下功夫了。」
聞言,她也高興地笑了。「真的?」
「雖然如此,但不可太驕傲,得沉得住氣,否則會影響到你的控馬!」他告誡她。
「嗯,我會的,」她笑意盈然地點頭。
「開始吧!拿出你跳躍的實力,讓我見識見識!」他感染到她那份愉悅的心情,所以唇邊也不禁勾起了一抹鼓勵性的笑意。
深吸一口氣,藍思淇這才專注地往前策馬,並順利地躍過了第一道、第二道、第三道的柵欄--然而,就在她駕馬緊接著向第四道柵欄躍起時,一個身子不穩竟就這麼重重地跌下了馬。
宋士澈連忙跑上前單膝跪地,將倒在地上的藍思淇扶坐起身。「你沒事吧?」
「我--我沒事。」她咬著牙,忍著腳踝隱隱傳來的痛楚說。「我可以--可以再練的,沒--沒關係!」
見她的額上冒出了冷汗又站不起身,宋士澈立即意會到她的腳踝可能扭傷了。他連忙道:「讓我看看!」
說著,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,就迅速地替她解開了馬靴,露出一隻光滑白淨的玉足。
可他卻無暇欣賞,只見他專注地檢查了一會兒後,警告地低喊一聲:「忍耐一下!」還不明白他的意思,就見他伸手握住了她的腳踝輕輕一動。
「呀──」
立時,引起藍思淇的低呼哀叫。
疼痛之中,她下意識地伸手環住他的肩膀。
「好多了吧?」他吁著氣笑了。
怎知,一抬眼,他的視線竟和她那雙水靈的眸子撞上了--霎時,兩人的身子同時一僵,彷彿時間已在兩人的視線交纏中靜止。
雖然疼痛的感覺在一瞬間後就消失了,但緊接著令彼此錯愕的是,兩人的距離實在好近好近,她盤勾著他的肩,而他的手溫則驀然自女人敏感的部位之一──腳踝流竄向她的心坎、她的全身--
他看著她美麗的臉孔,呼吸因此顯得不協調,而手下那觸感細緻的裸足,更幾乎要挑起他男人最原始的慾望了。
他身上散發著淡淡的男人味,那足以令她方寸迷亂的氣息,而那任何人也別想閃躲的眼神,竟成了麻醉藥似的,讓她忘了怎麼思考、怎麼動作,只是愣愣地看著他緩緩向她靠近的唇--這是什麼感覺?竟然令她的心湖泛起了一波波漣漪,她百思不解。
就在他的氣息在她的唇瓣間拂過時,她只覺得自己就要軟化了,忍不住閉上了眼。老天!她竟然還如此眷戀著他那霸氣的一吻!
不!不行!他可是她最恨的人,她怎能對這個害慘了藍莊的男人的吻有著深刻的眷戀和震動呢!
驀然,她將臉撇轉開,語調冰冷地說:「我要回去了!」
語畢,她抓起了鞋子,一跛一跛地逃也似地向藍莊牧場直奔而去,徒留彷彿如夢初醒般的宋士澈。
呵!她還是不會原諒他對藍莊牧場所做的一切惡行!
是的,他必須認清這一點,在藍莊牧場眼裡,他是個罪不可赦的大惡人,即使試圖彌補她或賠上自己的真心,也絕不可能在她的心目中從一個魔鬼淨化成一個天使!宋士澈沉痛地告訴自己。
唉!向來冷靜無情的他,竟也有泥足深陷的時候,而且誰也不會相信,他竟然就栽在他一心想要除去的「對手」的手中呵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