寇議懊惱自己的失策,他選錯餐廳了!
因為他是那間餐廳的熟客,十分熟悉主廚的好手藝,所以才會選擇那裡。但他忘了一點,他和多少女人在那間餐廳共進過燭光晚餐?
所以,當名服裝設計師沈芊庭風姿綽約的走到他身邊,把纖纖玉手搭在他肩上,還極盡挑逗之能事的輕撫他下巴時,他真的快瘋了!他很想問沈芊庭那女人她在幹麼?有必要這樣不識大體、搞不清楚場合地發花癡嗎?
當場,他看到他美麗的前妻臉色都變了,但她什麼也沒說,只是抿著唇,吃完了所有的餐點,然後就冷著臉要求要離開。
「到了,就是這裡,可以停車了。」她冷冷的說。雨已經停了,他把車停下來。
這一帶都是同樣高級的獨棟住宅,都有車庫和花園,看來她的前任僱主兼現任房東環境很不錯。「謝謝你的晚餐,很好吃。」她面無表情的說,鬆開了安全帶。
「等一下!」他拉住欲下車的她。
她抬眸,直勾勾的迎視著他,「還有事嗎,總裁?」
「咳——」他清了清喉嚨,總覺得要說些什麼,不能讓她這樣回去。「她只是一個朋友,我們就只是……」
「只是一夜情?」她冷然的打斷他的辯解。
那女人的出現,讓她當場像挨了一記悶棍。
她痛恨自己為什麼還要跟他出來吃飯?為什麼要看著別的女人挑逗他?她到底對他還存有什麼幻想?她根本就不該答應留下來,她應該要堅決辭職才對。
難道……她還愛著他?
多年來,她強迫自己不去想這個問題,但現在,她還能鴕鳥嗎?
她曾經很勇敢的面對自己的感情,敢愛敢恨,愛上他,義無反顧;離開他,帶著滿心怨恨。但現在,她不年輕、也不勇敢了,她早已沒勇氣正視自己還愛不愛他的那個答案……
「媺雅……」他困窘的清清喉嚨。
她的答案一針見血,那犀利的眼光令他無法否認。他跟沈芊庭確實是一夜情的關係,他們在一個酒會上認識,各取所需,她滿足了他,他也滿足了她,就那樣而已。
「請你不要叫我的名字,總裁,你可以叫我蘇秘書。」她的態度依舊冷得像冰。
「見鬼的蘇秘書!繞口令嗎?我就要叫你媺雅,怎麼樣?」他有些惱怒地說。
他也被沉悶的空氣逼得快瘋了,從以前她就有逼瘋他的能力,現在也一樣。
他是做錯了什麼?為什麼要讓前妻這樣冷冰冰的對待他,好像恢復單身的這幾年,他跟女人上床很該死似的?
「隨便你!」她要下車了。
「不准走!」他一把拉住了她手腕,目光如炬的看著她,「沒錯!我們是上過床!但我是個男人,你不能要求這麼多年來我都沒有其他女人。我怕了婚姻,所以不想定下來,偶爾遇到合拍的對象就過一夜,我這樣有錯嗎?」
他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在乎她的感覺,但她的反應讓他無法就這樣放她走。
如果是別的女人,他不會這樣,但她不一樣,她是他第一個女人、他唯一愛過的女人、為他生下孩子的女人……
當然,事隔多年再來在乎她的感受很可笑,離婚時,他可沒在乎過她的感受。
要怪只能怪當時他們都太年輕了,年輕到貧窮的他一心只想拼事業,年輕到他沒有耐性去等待她成熟一點……
「你沒錯,你當然沒錯,我有說什麼嗎?」她瞪著他,淚水卻不由自主的衝出了眼眶。
要命!她怎麼會在他面前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,竟然說哭就哭?
都是他,都是該死的他說的那些該死的話,她的確不能要求他這麼多年來都沒有女人,但是這麼多年來,她卻……卻只有他一個男人……
「媺雅……」他震驚的看著她。她連離婚都倔強的沒有掉一滴眼淚,此刻卻在他面前哭了……
他跟別的女人上床這件事,對她的打擊竟這麼大?
成功之後,他只想證明自己,投懷送抱的女人,只要看得順跟,他來者不拒,留下許多一夜風流的紀錄。跟那些女人上床,沒有愛不愛的問題,也沒有責任跟未來的問題,單純只是一響貪歡,如此而已。
而她,她會這麼在意,莫非……她還愛著他?
這個結論讓他震驚不已。
他以為,她是恨他的,會恨到地老天荒,因為他那樣可惡的對待他們的婚姻,可惡的對待愛他的她。他以為,離婚後,自己永遠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就是最後愛她的方式,最好不要再去攪亂她的生活,讓他這個混蛋人渣徹底從她生命裡消失。
這麼多年來,他真的一直以為她恨著他,真的這麼認為……
「是我太傻了。」她抹去淚水,激動的說:「你有資格做你想做的事,根本沒必要向我解釋,你為什麼要解釋?為什麼要我聽?為什麼讓我難過?你這個壞蛋!」
她的指控讓他的心緊緊一縮,他不假思索的將她拉進懷裡,緊緊的將她圈在臂彎中。
「你罵吧!只要能讓你舒服一點,你罵吧!」
她的控訴都對,是他先放開她的手,是他沒有好好呵護她,都是他的錯。
他這愚蠢的豬頭,怎麼沒有想過她可能還愛著他?
哪怕只是萬分之一的機率也好,他應該想一想的,而他竟然白白浪費了多年的時間,讓她們母女在外面受苦?他真該死!
「放開我!」
她掙扎著,卻錯愕的感受到雙唇正在承受一股火熱的力道——他在吻她,他竟然在吻她?
一瞬間,屈辱的感覺就像浪潮一般的朝她撲過來,令她胸口那把無明火燃燒得更加猛烈。
他對她所做的一切都讓她憤怒,他憑什麼認為他還可以恣意的抱她、隨便的吻她?尤其在得知他有個名媛女友,還不知道跟多少女人上過床之後,他憑什麼吻她?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?
可惡!
熊熊怒火把她的思緒燒得精光,她握緊了拳頭,憤然推開了他。
「有親密女友的寇總裁!請你放尊重一點!我不是你可以玩弄的對象!」
她火速下了車,用力甩上車門,快步奔向其中一棟花園洋房。
寇議蹙著眉心,一瞬也不瞬的在車裡凝視著她的背影,內心懊惱不已。
真的是自作聰明、聰明反被聰明誤了,騙她說有親密女友的目的是為了留她在公司,現在卻讓她產生了自己是玩物的屈辱感.他要怎麼解開這誤會?
他輕輕撫過他手背上的淚珠,那是她灑落的,剛剛她推開他的力道之大,他還以為她會接著甩他一耳光。不過……她在做什麼?雨絲又飄了下來。她怎麼還不進去?
他看到她在皮包裡翻找,找了半天之後,最後按了電鈴。
她忘了帶鑰匙嗎?
沒多久,有個亭亭玉立的苗條少女出來開門了,穿著白色棉T和七分褲,長髮披肩,一臉清秀。
他差點驚跳起來。那是綺綺嗎?是他的女兒綺綺嗎?
他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了起來。沒錯!那一定是綺綺,纖細修長的手腳,跟媽媽有如同個模子刻出來的、一樣的尖下巴和大眼睛,而那兩排濃睫更像是複製似的,完全遺傳給她了。
她們母女親密的交談了幾句,兩個人一起進去了。他激動的看著那棟漂亮的兩層洋房透出溫暖的燈光,她們就住在裡面。她們是他的妻和女,如果他不曾提出離婚,那麼現在,她們都會陪伴在他身邊,分享他的成功。他會是那間屋子的男主人,每天,有漂亮的老婆、漂亮的女兒和一桌熱騰騰的飯菜等著他回家,而不是像現在一樣,回到一人獨居的豪華大廈,只有一室冷清和寂寞在等他。他頹然靠向車子的椅背,複雜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。
寇議,這是你的選擇,怨不得人啊……
他的心情整個蕩到谷底,再成功的事業也無法填補他此刻落寞的感受,一切都是他自找的,怪誰?
他拿出手機,撥通後沙啞地說:「皓雲,拜託你,什麼都不要問,出來陪我喝一杯。」
凌晨五點,寇議莫名的醒了過來。
他瞪著天花板,眨了眨眼眸,感覺到宿醉的頭痛、四肢無力,還有——空虛。
他從來沒有這樣過,昨晚跟皓雲喝了很多,應該睡得不省人事才對,但奇怪的是,鬧鐘都還沒響,他就醒了。
怎麼了?
他是怎麼了?
媺雅和綺綺的出現好像真的對他產生了莫大的影響,不知道她們在什麼地方的時候,他也活得好好的,現在卻只有一古腦想見她們的念頭揮之不去。
昨晚皓雲問他是否還愛著媺雅,雖然心中已有答案,但他沒回答,因為那是個深奧的問題、要負責任的問題,他不能輕易說出口。
再說,就算他還愛著她,她也同樣愛著他,但她能再度接納他嗎?一個因為受不了心煩就放棄婚姻的男人,她能夠再接受嗎?
看昨晚她對他的吻反應那麼憤怒,他實在沒把握啊!
一個人躺在床上,前所未有的孤寂感吞噬著他,他想了很多以前避免去想的事,那些事,其實就是他的前妻跟女兒。
她答應離婚的唯一條件是擁有女兒的監護權,而他則一輩子不得探視,當時,他同意了。
那時他只有一個想法,如果一直被哭哭啼啼的她綁住,他一輩子都不會成功。
他要的是一個可以讓他在工作回家後獲得心靈撫慰的老婆,而不是一個見到他就向他丟枕頭和哭訴他母親不是的老婆。再加上,她又一口咬定他跟貨運行的會計搞外遇,殊不知人家只是把他當弟弟,對他多照顧一點罷了,她竟然跑到貨運行去質問人家,害得他顏面掃地、無地自容。
接下來,她天天吵著搬出去住,要過兩人世界,不然就是吵糟要搬回她娘家住。
天知道那時他有多厭惡她那自私自利的想法,他和兩個妹妹是母親一手拉拔大的,他可以為了老婆不要寡母嗎?
如果她真的愛他,就該幫他好好孝敬母親,為什麼她永遠只餘指控他母親對她不好,對兩個妹妹比較好?
他認為她只是溫室裡的花朵,沒想到她那麼幼稚,連兩個妹妹的醋都要吃。
他兩個妹妹小了他們五、六歲,他母親比較疼愛妹妹有什麼不對?她這個當人家大嫂的也應該愛護妹妹才對吧?她卻反而處處與她們斤斤計較,連他妹妹偷穿她的漂亮衣服,她都會不高興。
總之,離婚時,他真的對他們的婚姻深惡痛絕到了極點。
他很後悔自己年紀輕輕就跳進婚姻的墳墓,還不自量力的娶了一個千金小姐回來服侍。
她老是說,他可以不要那麼辛苦的工作,她爸爸願意出資讓他做生意,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天天加班送貨送到凌晨,挪不出一點時間陪她和女兒。
她就是不明白,那關係著他的自尊。娶她時,他已經聽了女方太多閒言閒言,他要向他們證明,他娶她絕對不是為了錢。
可是,她卻無法體恤他的用心良苦,常常讓他在母親與她之間做夾心餅乾。
在她面前,他不是個好老公,在母親那裡,他又變成了一個不敢教訓老婆的不孝子。
一場兩年多的婚姻,讓他受盡了磨難,他終於明白,不是只有女人怕嫁錯郎,男人也怕娶錯老婆,他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。他好羨慕跟他們一樣是班對的大田跟玉琳,他們也是高中一畢業就奉子成婚。但人家夫唱婦隨,大田在做資源回收,玉琳就不辭辛苦的跟車。回到家,不但天天煮晚餐,還把家裡打理得乾乾淨淨,對同住的大田父母也很孝順。為什麼媺雅她……她就是做不到暱?不但無法當一個賢內助,還常扯他後腿,讓他不勝其煩……
記憶如潮水,想也想不完。等他事業有成、年紀漸長之後,他才慢慢瞭解到,自己當年對她太苛求了。
她從來沒有吃過苦,嫁給他卻是苦難的開始。他母親守寡十幾年,性情比較古怪,雖然對他這個兒子疼愛有加,是個慈母,但不知為何對媳婦卻百般挑剔,看不順眼,更別說媺雅有許多千金小姐的奢侈陋習了,看在他母親眼裡更是罪大惡極。
他們的結合,本來就注定了是一項錯誤,最終也由悲劇收場。
所以,現在他想補償她了,急切的想補償她!
只要她肯接受,他什麼都願意給她!
想到這裡,他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。時間還早,他可以去接她上班,說不定還可以見到綺綺。
綺綺曾問過他這個爸爸的下落嗎?她好奇爸爸在哪裡?長什麼樣子嗎?
媺雅是否告訴她,爸爸已經死了?
依她的性格,她極有可能那麼說,情願讓女兒認為他死了,也不想承認她們被他拋棄的事實。
唉……這一切都是他的錯,但願他還有機會可以彌補,但願……